雙向

很多朋友在小時候，都會有一些只有至親的人才有的共同回憶，那些奇特的乳名、獨有的相處方式、窩心的戲言，總之就是一些父母兄弟姊妹之間，一講就會勾起回憶，但隨時暴露自己黑歷史的東西。

自從哥哥大約三歲，能夠做到簡單對答開始，然後到細佬出世一直長大，父子之間就有一個小戲言：

「你哋有一日高過我就要照顧我啦。」

當然，戲言歸戲言，我並不會計算，到有一天他們高過我，就講句「阿仔我不想努力了」然後躺平等照顧。況且現今世界的奶粉何等神奇，食得個個小朋友肥屍大隻骨格精奇，隨時他們十二三歲就高過我（本身是個矮仔的毒男爸爸，這情況一點也不出奇）。

雖然得啖笑，但這個戲言，的確為我和兩個小朋友，開拓了大堆有關成長話題的切入點。就算這一兩年，兩個小朋友都長大了，我也解釋過這都是戲言，但他們仍會不時窩心地湊近我，拼一拼高度，期待快一些可以照顧我。

講到照顧，近日家裡有老人家病倒了，還入了醫院，於是便要四圍頻撲，處理一連串的突發環境。我也沒有隱瞞，和小朋友說明了情況，告訴這兩星期爸爸因何會出出入入又要夜返，陪伴也相對少了。

兩隻馬騮出乎意料地懂事，著我放心去照顧。這段時間有迫不得已爽約的情況，細佬就會做我代言人，和親戚朋友解釋今天爸爸沒有出席的原因。哥哥就扭個彎安慰我，讓我放心去處理長輩的健康事情：「你高過佢哋吖嘛，你當然要照顧佢哋啦！」

其實照顧老人家和小朋友都有點相似，他們都有非常強勁的自信心和一條硬如鑽石的頸，往往又讚又氹都未必攪得掂⋯

舉些例子，家裡兩老就算步履蹣跚，也從來不願用拐杖借力，就算被迫使用，我會發現拐杖神奇地全程離地，細看才知原來跟本沒用來借力，而是做樣提起拿著走⋯就算行動不太便捷，有我幫手著他們坐下休息一下，仍然會趁大家沒為意，閃入廚房開爐，單手拋鑊煎隻蛋⋯

如果是在看雜技表演，這些畫面可觀性可謂一流，但如斯情景換上老豆媽子上場，則是看得我一額汗。

其實我很明白，老人家這樣做的主因，是想用行動證明他們仍然做得到，不想子女擔心，但其實這樣反倒令我們更擔心⋯

奔波之間，把這些有趣情景分享給兩隻馬騮，哥哥細佬異口同聲地大叫出來：「哦！即係同你見我哋做危險嘢，激到發癲一樣咋嘛！」然後哈哈大笑。真是大大小小也會令我心血少。

早上如常送哥哥搭校車，短短路程，我忍不住同哥哥講：

「其實呢，你真係唔使高過我就照顧我嘅。」

「我會呀！」

「你同細佬健健康康，爸爸就已經滿足啦。」

「但係我真係想照顧你喎，你照顧得我哋噤好。」

我還未有接下去，哥哥就繼續說：

「到時就唔使淨係你照顧我，而係可以大家互相照顧嘛。」

他又說得很對。父母和子女之間，那有分開幾時我照顧你，幾時你照顧我。到小朋友有能力開始，雙向地互相照顧豈不是更好。

「其實你哋唔好做噤多危險嘢，已經係對我心靈上嘅很大照顧。」我心裡感動哥哥這樣說，但還是忍住不露出老淚縱橫的樣子。

或許，是當年我們幾兄妹也常常做危險動作，嚇得爸媽鼻哥窿都冇肉，所以今日老豆媽子棟住拐杖玩花臣當回禮。

兩隻馬騮，前車可鑒，你哋都係醒醒定定，唔好再做危險動作嚇我激我。如果唔係，到我第日骨頭脆嘅時候，日日打個「明愛暗戀側手翻」比你睇你哋就知味道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