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量空肚

細佬是一個非常喜歡吃東西的小朋友，而且像魚類般，食極唔知飽，食慾無下限。餐桌上擺好架式的他，簡直長期展開「無量空肚」領域，百分百能把枱上想吃的東西夾到碗裡。

講到吃這方面，我和老婆倒是沒有太大要求。以前兩公婆煮飯仔的時代，廚房有一個簡單的焗爐，是用發熱管推動的版本。勿小看它舊式，二人份量，雞翼當然沒難度，要求不高的話，羊架也是可以焗得到的。但之後壞了就沒有再去買個新的，往後很長時間維持著「無飯夫婦」的外賣生涯。

現在家庭大了，兩公婆加兩隻馬騮再加個工人，不止份量，食物要健康，要有營養，更加要多樣化。工人姐姐的煮食技巧不差，但家裡只有兩個爐頭一堆煲具，神仙難變，她很努力仍是會吃力。

一直想買回一個焗爐，但卻渺無動力。有日閒逛商場，看到正值推廣的一部蒸焗爐，意外地它只是比之前家裡的舊式焗爐大一點，卻發展到有多種不同的功能。但左計右計，還是覺得貴，就只是順手拿了單張回家慢慢研究。

回到家裡，隨便把傳單放到枱上，洗手清潔消毒去。只是短短一分鐘，當我踏出洗手間，驚見細佬拿著傳單，正在定格盯著印製精美的彩圖。雞翼！牛肉！蒸蛋！菜湯！甚至麵包和薄餅！全部由一個黒色的盒子猛飛出來！不得不佩服這單張設計，簡簡單單就能完全吸引只有幾歲大細佬的目光。

看到表情驚嘆的細佬，那股激昂的炯炯眼神，就好像張無忌無啦啦在懸崖山洞執到本《九陽真經》，又像夜神月無厘頭在街口執到本《死亡筆記》，執到寶一樣⋯⋯

「喂細佬！⋯」我嘗試叫喚專注的他。

他的頭徐徐轉向我：「爸爸，我想要呢個盒。」

「乜嘢盒？⋯」我扮儍。

他把單張反轉指著：「黑・色・呢・個・呀。」

出事！（汗）

在細佬的眼中，由「想要」到「擁有」的認知是沒有附帶時間概念的，雖然他知道很多東西也要用錢去買，但在他眼中，買粒糖和買間廠並無分别。

自這刻之後，他開始了疲勞轟炸式的溫馨提示⋯⋯

早上起床。「早晨細佬早喎。」「爸爸，買咗未呀？」

放學入屋。「今日有冇分享？」「爸爸，買咗未呀？」

吃晚飯前。「因父及子及⋯⋯」「爸爸，買咗未呀？」

去完廁所。⋯還未及閂番道門⋯「爸爸，買咗未呀？」

相比起哥哥，細佬性格超急。看了足足一星期「唔使急最緊要快」的表情，我唯有乖乖做嘢。

我亦同時用這機會，好好解釋給他知道，買個爐同買盒飯並不一樣：要睇資料睇功能、比較同類產品和格價、量度尺寸計劃擺位、購買安裝安全注意，當中要付出的心力其實不少。

要常提醒資源過份充足的一代，不單是一個爐，生活中很多看似就在眼前的東西，也需要歷盡過程，辛苦經營才有出現的機會。所有安全架設的電器、暢通無阻的水渠、家裡穩定的上網和通訊設備、有護蔭的三餐一宿、一所設施齊全的學校、城市的交通網絡、大氣中不同角度的資訊，全都不是想要就可立刻擁有。解釋給小朋友有關箇中的方法和歷程，令他們明白世上並沒有理所當然，要時常珍惜和感恩。

當然，其中最直接易明的，莫過於返回餐桌上，往常只能在餐廳吃到的整排豬肋骨和原隻烤雞。工人姐姐有了蒸焗爐的相助，頓時廚藝大升級，笑容滿臉。

正當大家談得興高采烈之際，門鐘響起。婆婆不時會突然加餸，今晚，她捧著一碟新鮮蒸好的走地雞，卻見到枱面放著外脆內軟的烤焗雞。地雞的蔥蒜香，焗雞的迷迭香，撞出「一枱不能藏二雞」的窒息感。

細佬卻無視氣氛，更無視胃容量，兩碟也捧場，大口地狂食。比起對峙的環境，我反而比較擔心，細佬食太多，頂不住回吐，最後放一招大絕清場：

無下限食慾，撞上擺滿枱的食物⋯⋯細佬專屬『虚式「嘔」』！

本篇完。下期作者取材，次号休刊。